進入展覽場地,空間不大唯佈局井然有序,率先映入眼簾的是重構1959年《紫釵記》中〈燈街拾翠〉賞燈的場景。雖說是重構卻不是真的搭起佈景棚架,而是辟出一個空間,周邊貼滿銀色反光面,正中的是投影幕牆。一級助理館長陳彩玉(Priscilla)笑言:「睇projection mapping (光雕投影) 唔一定要飛日本⋯⋯呢個光雕投影,不用高昂的成本,也能構建出長安街的日與夜。這不正就是香港電影粵劇的精神,以有限的資源拍出只此一家的光與影。」
展覽開展時正值中秋,花燈裝飾為影像提供豐富的色彩,令視覺上更加璀璨。Priscilla續說:「唐滌生的經典名劇《紫釵記》,導演李鐵拍了兩次之多,為使觀眾更加留意音樂及唱詞,我們以光雕投影及動態影像,好讓觀眾能一邊於花燈下漫步,一邊感受當時街上的人聲鼎沸及繁華景致。」粵劇名伶阮兆輝(輝哥)補充說:「《紫釵記》可謂完美地詮釋『粵劇雅化』,推動這個概念的關鍵單位非仙鳳鳴莫屬,但唐滌生的太太鄭孟霞也居功至偉,京、崑、越劇對她來說是無所不曉、無所不能。」電影研究學者何思穎(Sam)認為,提到李鐵導演和「粵劇雅化」,不得不提唐滌生另一瑰寶《蝶影紅梨記》:「這齣粵劇把藝術創作者的情感和鑒賞力完全呈現出來。試想想那時大陸拍的是舞台紀錄片,全廠景,把攝影機當成觀眾來做戲。然而香港卻用上實景,找來真馬匹上陣。想像一下在大戲裏靚次伯策乘的假馬,與之相比,粵劇電影可謂充滿寫實主義。」展場內另外兩個亮點:「功架門」便有賴輝哥提供專業及寶貴的意見,從電影資料館精選12段影片,讓觀眾有機會回顧一眾大老倌的功架風采;至於「導賞門」,觀眾可藉由六位風格不同的導演——李鐵、黃鶴聲(即黃金印)、蔣偉光、龍圖、陳皮及珠璣的拍攝手法,重新解構和認識粵劇電影的特色。
輝哥補充,「那時粵劇電影的放映期,一般只有七日,要是票房沒能大賣,可能縮至兩或三日,若出品人是中聯等較具規模公司,則有十日之多,演員們會圍讀,他們會記熟自己的服裝、走位,不用場記提點,有高度的組織力。只要將片花賣到南洋及美州,此時已夠錢付片酬開工。我常說我們這行的幕後製作人讀得書多,不一定就是好,因為那時無論是化妝、剪接或攝影,皆無專科可唸。」當年一個月有十六部電影上映,輝哥笑言演員可能拍完戲也不知誰是攝影師。「佈景搭起了便趕拍,副導要細心計算千萬不可漏拍,演員大多要超時加班,加上韓戰後菲林很貴,要沖曬出來才知道拍攝效果,因此演員要避免NG。但是蝦碌鏡頭難免會出現,如在畫面上見到收音咪。」輝哥補充說:「不要話收音咪,在古裝場景裡,更試過有電纜及燈柱出現,更加見過行駛中的巴士呢!彼時的藝術生態便是如此有趣,觀眾彷佛自動過濾般,只金睛火眼般定睛注視著演員,對於穿崩位毫不在意。」
輝哥續說,「當年粵劇電影的拍攝節奏明快,飛紙仔的情況時有發生。但電影一點也不粗製濫造,因為電影大綱一早已定,唱詞也預先錄音,其故事結構大多完整。一般情況下是先有粵劇,其後衍生發展成粵劇電影。「不過都有例外,如《西廂記》便是純電影,沒有做過粵劇。而我個人心水非《大紅袍》莫屬,因為這部大製作先為粵劇電影,其後再做大戲,在戰後經濟蕭條的情況下,竟然賣個滿堂紅。實有賴各大老倌眾志成城。」
展覽以多角度解構粵劇電影,更播放粵劇《蝶影紅梨記》的修復故事,Priscilla坦言修復過程是一大挑戰:「整個計劃自前年起把拷貝數碼化後,經修復組整理及拼湊後把最完整的檔案拿去日本作數碼修復。一般認為以底片修復較理想,唯底片已嚴重損耗,部分畫面可能因破損而剪掉,導致動作不暢順。片中歌唱時候是有字幕的,日本的修復單位不明白,還問我們要不要抹走。還有,靚次伯的運氣聲頗顯著,日本也希望我們釐清那些是收音問題、那些是演員的提聲技巧。還有,畫面上原本已存在的瑕疵不會被修正,我們會在修復上保留,如過份修復,會使電影失去原有的味道。在影片的光暗處理方面,日本的收復工作室還稱讚此片媲美黑澤明呢!每次試片我們都在電影院試,因為可以把修復的效果看得更清楚,務求令這經典在大銀幕再次展現較為原有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