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志 王:王安祈
△:怎麼創作了那麼多皆受文化界高度重視的新編京劇,偏偏為香港觀眾帶來《快雪時晴》呢?
王:我們劇團已多次帶著自己的戲來港演出,然而《快雪時晴》這劇是和交響樂搭配的,因為特別想和香港管弦樂團合作,所以就帶來這齣戲囉!再者,能和別的交響樂團共演,這會使我們更進一步。
△:《快雪時晴》是第三次公演吧?較之前在台灣相隔十年的重演,在編舞、編劇及音效等可有作出新的安排?
王:我們去年在台灣的重演可說是2.0版,較十年前的初版進化,皆因隨著科技的發展,無論是舞台、投影或水墨必須重新設計。我們重新思考在走位、編舞,以及音響等設備的運用,這統統都使新版和2007年初演的版本有著劃時代、顯著的提升。而十年的劇本有一些細節的修改,使得更為偏向以文物(快雪時晴帖)為重點。這次在香港11月的演出是第三次公演,當然以去年2017年在台灣非常受到觀眾歡迎的2.0版本為主,只有為適應香港舞台作稍微的調整。
△:第一次演出的時候為2007年,可否回想和分享那時閉幕特別激動的情緒?
王:其實不用等到閉幕時,這戲的劇情裏有好幾回時空轉移,而最後一度的時空轉移當快雪時晴帖來到了故宮,現場觀眾的情緒都到了最高點,這是無論是初演,還是重演都有的現象。所以可以想見在地化和本土觀眾情感的連結是何其重要。
△:在十年後終於在去年再次公演,演員們如魏海敏、唐文華等再次披掛上陣主演,可有與別不同的感慨和心思?
王:有別於在大陸上演的京劇、崑劇啊,他們一個劇目就可以公演好幾個月,巡迴各省各地,演遍大江南北,畢竟中國大陸地理條件及演出環境是台灣無可比擬的!在台灣,戲曲節目很不容易才能有重新上演的機會。我們在每一年製作新的劇目,每一部戲都有我們努力不懈、往前衝奮鬥的痕跡,每一部戲都向新的里程碑邁進,所以說隔了十年能再度公演,並受到觀眾們熱烈的迴響,我們感到非常興奮。
像是飾演大地之母的魏海敏,拜科技所賜,頭飾是3D立體列印成形,戲服由數位電腦輸出完成,讓她擁有一身非常華麗的造型,使表演更能有所發揮。
△:我們知道《快雪時晴》全劇由三段古今不同背景的戲劇線交錯而成,請問是怎麼做到橫跨如此大時代,尤其是在舞台上?
王:這真的要萬分感謝編劇施如芳,是她的奇特幻想編出這三條縱橫交錯的故事線,細訴《快雪時晴帖》由流轉至安置的過程,歷經東晉、後梁、南宋、清代乾隆,及最後在台北的故宮。除了這五個場景外,還有兩條情節線,包括虎狼國的《預言》和國共內戰時老兵被迫離開家鄉來到台灣的過程。這一切看似毫不相干、全無交接,然而卻交織組成亂世裏流離飄蕩的心境,這樣的大格局佈滿奇特的情境。當然亦有賴創排導演李小平深厚的功力,把橫跨這麼多朝代、走遍那麼多的空間拿捏到位、分寸不差。這劇能流暢的表達出來確實難能可貴,可說是集各方創作者天馬行空式的接力貢獻,傳遞出當代臺灣京劇的新美學。
△:劇情的命題上主要是探索大時代下戰亂流離與如何安身立命的生命歷程,放諸今日世道又何其貼題啊!特意介紹給香港觀眾是為著反思社會嗎?
王:從創作劇本到製作成戲,我們想要傳達的是一個普世價值,只是借用自己熟悉的典故、文物,及題材來說故事,因為只有這樣感染力才會更強,流轉性才會更廣。絕對沒有個別的針對性,不論台灣、香港,放眼古今和世界各地,流離不安的生命又何止於此,所以不是這麼有目的性。
△:現在看來京劇與交響樂的華麗樂章的確能煥發當代台灣京劇新美學,可是一開始的時候怎麼想得到和交響樂團聯手跨界合作?畢竟京劇是有自己的一套音樂呀!
王:2007年國光劇團與臺灣愛樂NSO首次合作及編寫本土題材,是當年的命題任務,我很自然的將兩個題材合為一變得理所當然,彷彿是冥冥中自有註定般。從主軸線《快雪時晴帖》自東晉到故宮的流轉,以及另外兩個故事的表演,細說世人如何安身立命。藉著從台灣本土命運的出發,了解各人該如何選擇歸宿。由於情節龐大覆蓋古今,所以音樂可以不限京劇音樂,和交響樂團一起攜手,譜出震撼人心的生命樂章。
△:交響樂的團員想必會覺得京劇的鑼鼓聲音太吵耳,反之京劇演員定必會無法適應交響樂的節奏而一時亂了陣腳及造手。請問是怎樣把兩者揉合、融滙貫通,並成了自家的招牌戲?
王:你猜的極對了!一開始交響樂的團員和京劇演員們彼此都非常不習慣,交響樂的團員們甚至戴著耳塞呢!可是在不用演奏時,他們雙眼轉都不轉,盯著眼睛看戲,最後完全變成粉絲了!而京劇演員們在最初時也不知道在那裏開口唱或台步該怎麼走。可是到了綵排後期又覺得要是沒了交響樂,這戲可怎麼唱啊!因為之前也說了,這劇不是只演某一個朝代或時刻,這戲是演普遍人的生命情境。非常感謝前後兩任的導演,磨合了兩者共演的困難。還有賴編腔及音樂統籌李超、指揮簡文彬和作曲鍾耀光,對於這齣戲他們真是命運之所繫。通過反覆的練習,把演員的視野和耳音都擴大,這難能可貴的聯手合作,可說是當代所有藝術工作者所樂於面對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