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自身出發 回溯過去
兩位藝術家的作品,運用的視角和聚焦的時間皆迥異。首先是程展緯,他今次展出的32件作品,組成了《虎豹別墅》。其中最早的是1986年創作的,最新的是於今年創作的,展品創作年份橫跨四十年,尤如回顧著他個人的創作生涯。然而換一個角度,即可發現只要觀乎他作品題材與呈現方式,就能從一位藝術家的創作視角,了解時代的改變,及時代如何改變人。
藝術家的創作與作品,總是離不開生活的安心與不安;作品透露的,往往是藝術家於該刻所關心的焦點與感受。像展場裡程展緯最早的作品是《畫完了的梅豔芳》、《未畫完的劉德華》、《畫不完的陳百強和張國榮》。那時足可見到,當時的流行文化、明星,如何成為了藝術家創作的題材;還有他們的存在如何佔據著人的生活。
愈發不安的城市
但隨著時間流逝,其關注點不再一樣,如經歷過23條立法的恐慌,2005年的《月街風光》,城市黑白、上下顛倒的風景,呈現出其不安;2007年的《保安員的椅子》,控訴著勞工階層被剝削和不被尊重;2009年創作的《警權過大》,是一輪社會運動之後的發現;2012年的《評核》,藉著一份貌似天真的試卷,如何將城市發展概念植入人心,見當權者怎樣藉教育來合理化其不斷重建、拆去舊建築的行為;2013年的《迷路》,以港鐵不絕發展、加價入題,顯示藝術家「Shame on you」、港鐵苛索小市民的控訴。而來到2016年,是《苛政猛於虎》、《解款車》和《假新聞》。作品的題材,變得愈發令人惶恐不安,從單一議題帶來的恐懼,直到不安已鋪天蓋地籠罩生活——從整個政府的多個政策、從迥異新聞透露出來的虛假(需透過摺疊剪裁才能看到真相)、從小市民惶惶不可終日地討生活。
放置在展覽入口處的《解款車》,大概點出了題旨。此解款車其實是程展緯向大埔關伯伯購買的。此紙皮只值50元,但伯伯將之用心切成整齊,猶如解款車,只因害怕搬運時翻跌了紙皮。切成如斯模樣是為了令其心安,但亦顯示出,這價值50元的車,對關伯伯而言竟是無法承受失去的重要——這事實真叫人不安,其願望卑微得令人神傷。心安與不安,當中不過一線之差︰所謂的求安心,都是由不安而生。對心安的慾求愈切,即見不安亦愈深切。
對未來的擔憂
如果程展緯呈現的是現狀與過去存在的不安,那楊秀卓表達的,就是對未來的憂心。楊於《小心赤色病毒!》中,到訪了全港18區中100間中、小學,於這個教育政策是為中港融合、抹殺獨立思考而設計的當下,他舉起一塊繪著血紅色病毒的畫,希望警醒人別要陷入當權者的圈套,將在學校習得的一切照單全收。
一個關乎心安的展覽,內容竟全是不安,使「心安是歸處」這句話,變得未免太虛妄。諷刺的是,展覽中間的展板,依年份列出有關李嘉誠、程展緯與楊秀卓逐年的動向,足見貧富懸殊之別。當李嘉誠道「心安是歸處」,壟斷了大半個香港,然後安樂地遷冊,彷彿此地與其無尤;可恨的是身為小市民,即便世事有多荒謬、有多令人心惶惶,我們都只有此地可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