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脆弱零碎
曾有的經歷,雖已過去,但卻會一直儲存在腦海裡,偶而拉開抽屜拿出來回味,頓覺五味雜陳。儲物櫃一般只放在家裡,若非親密的人,鮮少發現櫃底深處藏著甚麼秘密,它們不見天日,卻長駐心中,從不遠離。
劉逸偉於是次展覽中,親手製作了很多尤如儲物櫃的陶瓷作品,將內心這些儲存記憶的私密具體化。它們看似封閉,卻通了點點的洞,彷彿唯有有心人才能稍稍窺見其記憶的一部分。陶瓷一樣的櫃,要拉開時總是小心翼翼,要不就會破裂;像重溫往昔時候稍一不留神,又會徘徊在掙扎與崩潰的邊緣。有趣的是,這些櫃子內裡大多是空洞的,當中沒太多物件,似乎櫃子比其中內容更像主角——彷彿過去發生何事都不再重要,更重要的是回憶的過程。
回憶時間的朦朧
相較起劉逸偉,許俊傑的作品雖同以記憶入題,但是他所講的不是有意識的銘記,而是涉獵一種忘與未忘間的灰色地帶。手錶曾是他不可或缺的隨身物,只是隨年月流逝,他已沒有戴手錶的習慣。今次的作品,卻將以往所有的手錶都重新找出來,以很薄、很薄的白瓷板壓在不同手錶上面,用瓷印下其輪廓,似是希望烙下那一秒。
然而那印於瓷板上的痕跡,實在太淡太薄,教人難以看得清楚,尤如似有若無。時間的流逝,記憶的替換,讓舊事舊物都顯得輕巧;脆薄的瓷片,似乎一觸即碎,不留下任何痕跡,就像往昔事情畢竟已過去,即將消磨,只能苟苟殘存於記憶長河一隅,一切輕描淡寫。
自我之檢示
與劉逸偉和許俊傑的作品不同,陳艮珊的作品雖關及記憶,更多是一種自我的檢示。她的作品裡,有不少身體部位的造型,但從其凹凸不平的表面與輪廓,或當中蘊藏著無數細小的刺,為人帶來不安感,彷彿意味著痛苦的感受與記憶。那些刺處於隱藏與暴露之間,猶似意味著那存在攻擊性的自我,在現實裡縱在尋求發洩的出口,但同時須深藏於心中,不能完全赤裸呈現予人前。
要坦露自身並不容易。藝術家將這些內心充滿痛楚的矛盾,透過用心捏成無數泥條,意味著她願意直面自身的誠實與勇敢,而那仔細重複造陶的過程,就更像是給予自己思考、抒發、修行的機會。而陶脆弱易碎的材質,更顯示這原是充滿攻擊性的造型,加了一層深意——在看似憤怒、痛苦的外表之下,畢竟只是顆脆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