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發展瞬息萬變，物換星移流轉於頃刻。兒時生活的屋邨、樓下熟悉的麵店，隨著發展被逐一拆卸，僅存活於回憶之中。時光荏苒，若不想記憶被消磨，不妨在一切消失前拍下遺照？「我們太不珍惜那些在身邊流過的空間……但有時候攝影師的使命，就是呈現那些他人不察覺的時刻。」「現在攝影」攝影師賴憶南辦了「理想的瞬間，看不到的城市遺照」展覽，為未來都將消逝的一切，紀錄死亡之前的瞬間，讓人們日後能好好悼念、追憶——那曾經生機勃勃、屬於我們的城市跟時光。

兩種「消逝」

稱作「遺照」，即相中人事已消逝。賴憶南指，這消逝有著兩重定義：一是城市變遷頻繁，在環境未變化之前拍下遺照：「在最早的時候，是從觀塘開始的，因為它將被拆嘛，所以一直去幫他拍一些遺照，因為它真的將會消失的，亦都是消失了的。這個概念一直延伸到東京、台灣和布拉格。」二是時光飛逝，每一個瞬間迅速發生並消逝，我們用鏡頭捕捉的當下，必然在下一秒死去。那一秒孩童的笑靨、一個女人的回眸——對賴而言，是理想的瞬間：「理想的瞬間，是精準的瞬間吧，其實每個人都不一樣的。是無定義而主觀的……可能是我們的資訊太發達，已經不會珍惜時間了。覺得有些東西溜走了，那就過去了。」拍下遺照，對賴而言是表現對該時刻的重視和珍惜。

城市間的比較

展覽中的照片，攝於香港觀塘區、台北、東京和布拉格。「只論香港，我拍過的一些消失的地方，其實都是童年生活過的地方。如沒生活過，那感覺不會那樣強烈，如觀塘和牛頭角下村……那種原動力和感覺，都會強很多。」自從政府宣佈要重建後，觀塘的舊建築都被拆卸、舊人被迫遷，隨後將有新的摩天大廈安插於地皮上，面目全非。在它淪為陌生地景前，賴拍下遺照以作日後紀念：「原本只想做觀塘，但又覺得這個位置的概念太死板了。我又不想太死……我又想注意一下布拉格，看看別人如何去保留這些東西，又和香港及台北作比較。」台北雖然也有強行拆遷情況，但是它或受前日本殖民政府影響，仍然能重視對文化的保存；而日本和布拉格，都對保育有一定的意識，在這方面，香港反卻做得肢離破碎。透過照片去閱讀不同城市的面貌，我們大概能反省香港的處境。

「某程度上，我覺得這些消失的城市，其實是人造成的。這種趨勢，我相信我們改變不到，尤其是香港，我們只能夠接受。我們唯有去他方看別人的東西，但看不到自己的。」而遺照的意味，大概亦裝載著賴對香港文化的傳承不甚樂觀，卻為其攝影編寫了意義：「遺照，只能說是一種保留吧。當然有其意思，像我們如何去了解舊日的中環，就是看那些舊照片。拍照或錄像，是唯一可以留低那瞬間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