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缺憾美的世界
「這個世界並不完美,生命總有瑕疵……」這是影片簡介的開端,像是在告訴你這是關於「缺憾」的故事,「無障礙劇團」由「糊塗戲班」成立,而是次紀錄的4位主角分別是Hazel,自小患上大腦麻痺症,忍受着身體帶來的痛楚參與排舞,並思考着「界線」的種種定義;聽障者包包帶着笑容,希望突破語言限制與別人溝通;視障者Joanna希望在舞台上獲得別人的肯定,亦思考自信的問題;最後是患上視網膜色素病變的King,在逐漸喪失視力,並需要接受現實中掙扎着。羅展凰於2016年開始紀錄他們由排練至2017年公演大型舞台劇《天虹戰隊》的跨障別故事,把一年內發生的事情拍了共130小時,再濃縮至73分鐘,節奏順暢明快,偶有緊湊之時,牽動着觀眾情緒,特別在快要公演期間,部分成員卻像是心不在焉,糊塗戲班藝術總監陳文剛「上演」一場「老師罵學生散漫不認真」的情節。
羅展凰說:「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好好先生,能好好地控制情緒。我想這次是十分特別的情況,又或者壓力的問題,劇團成員又有五十幾人……文剛和珊姐(糊塗戲班創辦人兼行政總監魏綺珊)的期望是他們可以做好一點,但他們的能力與時間有限,更是業餘的身份,不一定出100%的力量。」
事隔一星期,羅展凰問陳文剛是否對他們的要求太高,最後的答案,還是建議大家入戲院一看,不過這令我想起阿King分享2015年時出演的一套舞台劇,陳文剛要求他在黑暗中全力地跑,他笑說:「我不知道文剛老師忘記了,還是無視我的眼疾……有燈和無燈的情況下會影響我的視力。」就是這種不會修飾的對話及畫面,以及怎樣克服自己的障礙,令你不自覺地看着他們的每一步。
影片的缺憾美
試想想……
台前人來人往,大家在試燈,試音,記走位時;在舞台昏暗的一隅,一名少女伏在課室桌上睡着了,此刻,四周像是靜止的,嘈雜的聲響壓根兒闖不進她的世界。
那名少女是嚴重聽障的包包,羅展凰感覺包包累了,頓時亦給予她強烈的感覺,這種與採排形成的強烈對比,同時亦覺得有時聽不到可能有好處,反而可以更專注去完成一件事。在她努力嘗試下,最後亦難以放進片內,只好在此與我分享頃刻感受。
每個創作、甚至人生都有一定的限制,羅展凰希望電影分享給所有人,因為不論是否有障別,每人心中亦總有一些要克服的難關。既然追蹤紀錄接近一年,總有捨不得卻因限制而只好放棄的畫面,包包休息的一幕是其一,雖然她聽不到,但她時常笑,喜歡「撩人玩」,嘗試用手語及聲音表達自己,亦肯講自己的故事,她以「十分吸引」來形容,我不禁點頭表示同感,羅展凰補充:「這是一般聾人或聽障人士都不會有這樣的情況,而她卻好想別人知道她的想法,加上平日也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讓你和一個健全人士溝通。」
其二,是一位叫Cindy的成員,她主動問萬綺雯:「你報名參加無障礙劇團嗎?」萬綺雯有趣的回答亦令眾人一笑,不過Cindy輕輕的一句,不足30秒的對話卻意義深遠。原來Cindy是名自閉女孩,羅展凰曾與她溝通,但大多數都是答非所問,難以了解她的內心世界,如問她是否喜歡戲劇,得到的回應是:「我可能唔參加喇,因為排戲排到好夜,阿媽接我會好辛苦。」然而,她一收到劇本便每晚努力背誦,是在五十多個人中,第一個背完對白的人。或許在畫面上可嘗試交代她在劇團內的改變,可是訪問對話卻交代不了,在羅展凰多番嘗試後,最後還是放棄以她為主軸之一,「我覺得放唔到入去都有點遺憾。」
燈亮時帶來改變的瞬間
我們時刻都在進行取捨,如我與導演的訪談進行接近兩小時,與她談及不少從影片可引伸的問題,如家人及陌生人的態度如何影響障別人士的成長及性格構成、香港對於傷健人士接受藝術或不同發展的支援與機會、給障別人士的字幕又會是怎樣等等……最後,落筆的內容還是要集中數點才較完整。羅展凰曾為紀錄片剪了好多個版本,最理想的是個半小時,最後讓不少業界人士一覽,刪減支節,成為如今的版本。
「你可以把故事延伸至一個深度,但要收窄及濃縮一件事時是很難的。」羅展凰在構思片名時思索了許久,「燈亮時」除了是展現出劇場開始時的一個情況,是台前幕後的演員及工作人員需要進入狀態的一刻,這亦恰好表達了導演心中所想,「人生有好多問題,有大有細,你有能力跳出問題時,就是燈亮的一下,就是找到一個方法走出困局。你可以說這是我的一種人生態度,與拍劇場這件事,好像不謀而合,因為完劇便沒有下文,真的是代表一剎那光輝,而事實真的不是永恆。最後,這個剎那會影響你多少呢,不知道,但真的會有影響,好像幼苗一樣慢慢滋長,總有辦法走出來。」